上海因有黄浦江而流淌着华丽的风韵。综 图

　　□许小鸣

　　初春的晚上，在十六铺码头踏上“船长2”号游轮，我开启了黄浦江夜游。

　　游轮徐徐起锚，江风正呼啸着，两岸魔幻般的灯火世界正在移动。华灯齐上，辉煌灿烂，浦西外滩大理石砌起的万国建筑博物馆坚固得让人生畏，在各种灯饰的装扮下，虽然同样顾盼生辉，但因为简约且略带粗犷而缺少了迷幻的色彩。浦东则不同了，各种形状的建筑物拔地而起，以及现代化的玻璃墙在灯光的作用下更显出光怪陆离，它更具备“东方魔幻之城”的资质。天色晴好，两岸的景色倒落在江中，似乎融为一体，塑造出一个5D世界。此时，船上披着不同皮肤、操着不同语言的游客们，他们或欢呼、或低语、或摇晃着脑袋，有老年、有中年、有青年；有夫妻、有情侣、有闺蜜，都在做着同样的一个动作，就是举起手机，忙个不停。我也想拍照，但人太多了，遮挡了角度，我不敢挤，害怕一不小心手机会被别人挤掉。藏好手机，我找个僻静的位置，专心赏景。

　　站在船舷上，可以听到江涛拍击船体的声音，猎猎的江风透着乍暖的春寒是呢子大衣所无法抵御的，让我需要不时抖着脚取暖。黄土色的江水跳跃着，时值农历十五，江上萌生出一轮圆月，让我陡然想起白居易的《琵琶行》中“绕船月明江水寒”的诗句来，但我心无梦故并没有少年事可想，只能是想起与眼前浩浩黄浦江有关的历史来。

　　黄浦江是上海的地标河流，全长约113公里，河宽300至770米。始于上海市青浦区朱家角镇淀峰的淀山湖，接纳了上游太湖流域的众多来水。在上海市中心外白渡桥接纳吴淞江（苏州河）后在吴淞口注入长江，是长江汇入东海之前的最后一条支流。事实上，黄浦江是历史上最早的一条人工修筑的河流之一。“浦”是古吴语“河”的意思，一般用于指人工河。它似乎最早时期与战国著名四君子之一的黄歇有关。传说古昔时候，上海曾是一片荒凉的沼泽地，其中央蜿蜒流淌着一条浅河。雨涝时泛滥成灾；干旱时河底朝天。人们深受其害，咒之为“断头河”。时任楚令尹的黄歇来到这里，他看到两岸百姓不堪其苦，便不辞辛劳地弄清“断头河”的成因，带领百姓开凿拓宽疏浚，使之向北直接入长江口。从此大河两岸，不怕旱涝，百姓安居乐业。人们感激黄歇的恩德，便将这条大江称作黄歇江，简称黄浦。后来黄歇被封为春申君，便又名春申江。至今黄浦江下游仍有人称为黄歇浦和春申江。到了清代开始才称黄浦江的，还有别名黄龙浦、黄歇浦、春申浦等。

　　但清朝同治期间所修的《上海县志》记载，明代的户部尚书夏原吉与名臣海瑞二人都曾经治理过此江，所记成就似乎主宰着今天的繁荣。但明清时期，“黄浦秋涛”已经成为上海一个著名的大自然景观，每年农历八月十八在陆家嘴可见“银涛壁立如山倒”之景，其盛况不亚于钱塘江潮。从这点猜测，其开凿时间应该是早于明代。黄浦江可供游玩的河段全程约30多公里，游船从外滩浦江游览码头开始直到吴淞江口。沿岸有吴淞水门、江湾塔影、枫岛渔火、长虹卧波、城堡滴翠、滴水映日、外滩春秋、东方水都、龙华晚钟等“十景”。

　　黄浦江之于上海，就如塞纳河之于巴黎，泰晤士河之于伦敦，莱茵河之于德国。它是上海通向世界的黄金水道，千百年来，它在静静流淌中源源发展，孕育着上海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以及自成一派的文化。19世纪中叶以来，借助于地理位置及水运之利，沿岸金融贸易业、港口运输业、近代工业得以逐步兴起和发展，带动了上海的繁荣，使上海成为世界闻名的国际大都市，在100多年前就是全世界最自由的港口之一。

　　然而，黄浦江，这条上海的母亲河印在我脑海的并不是它带给上海繁荣与富裕的丰功伟绩，而是它在惨烈的战火燃起之后，华夏儿女在黄浦江畔抗击日本侵略者的英勇事迹。

　　早在抗战全面爆发之前，黄浦江就已经是中日战场。1936年9月23日夜，日军以“出云号”军舰水兵三人在上海北站附近租界内被人狙击，一死二伤事件为借口，出动全部海军陆战队，在青云路、八字桥、粤东中学、天通庵一带，布设岗哨，派队巡逻，大有挑衅的企图。之后日军陆续派出舰队到宝山、福山镇、段山港、浒浦各港口，测量水位，积极图谋进犯。

　　“七七事变”之后，日军迅速出动舰队，共十余艘位于浏河至吴淞口，对海口施行封锁。中日军队就在黄浦江上做殊死的较量。日本伏见宫博义亲王指挥的第三舰队就活动在黄浦江面，这支日第三舰队装备了七艘战舰。8月13日早上9点，日军的舰炮就开始向闸北猛烈轰击。一支隐蔽在浦东的中国炮兵也毫不客气，迅速开展对日军舰的还击。此时，从日本佐世保港出发的日本海军舰队已经到达并在黄浦江与其第三舰队会合，同时运来了第一批增援部队。中国海军尽管在上海已经没有战舰，但仍然积极应对，奉命将商船沉于十六铺附近，封锁黄浦江，以防止日本军舰溯江向上游进攻。而中国空军也不顾敌众我寡，仍然以卵击石，奋勇出击，不时攻击在黄浦江上的日舰。8月16日，电雷学校史可法中队的英制鱼雷快艇从内河潜入黄浦江，袭击了日本海军 “出云号”军舰。同时日本亲王伏见宫在黄浦江上遭到了浦东方面中国炮兵部队的袭击而受伤，当时日本海军已经发布日本亲王伏见宫转任第六驱逐舰队司令，但在就职前却遭此重创，实属奇耻大辱。

　　这次炮战击伤日本亲王，在中国方面的文献中并无记载，原因是立功的中国炮兵都不知道自己这一炮打出了如此巨大的战绩。但因为这次战斗击伤日本亲王，震惊了日本朝野，更震惊了世界，故日本《朝日新闻》做出了很详细的报道。中日双方隔着黄浦江对峙，尽管浦东战区日军炮火占据绝对优势，但中国军队的炮兵让日军占不了半点便宜。关于这次战绩，极为生僻，除了极少数的抗战史学者在日方资料获知外，几乎不为人所知。而此刻，游轮已过横跨浦江两岸的杨浦大桥、南浦大桥和上海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黄浦江青灰色的水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呈现了黄褐色。奔突而下直冲长江，洗刷了污秽，洗刷了战争痕迹，更洗刷了沧桑。自烽火平息已近百年，早恢复了它前世今生的华丽。

　　城市因水而灵动。巴黎因有塞纳河而柔软浪漫，伦敦因有泰晤士河而风情万种，德国因有莱茵河而风光旖旎，上海因有黄浦江而流淌着华丽的风韵。上海、巴黎、伦敦是世界仅有的有河流穿城而过的城市，而都是世界超级城市。揭阳城也有榕江穿城而过，什么时候揭阳也会成为世界级城市？

　　我游览过珠江，游览过嘉陵江，游览过汉江，也游览过京杭运河。那些河流，那些江岸，或旖旎或柔媚或险峻与现代都会同在是它们共同的特点。而眼前滔滔的黄浦江滚滚东流，闪烁的霓虹无法掩盖它骨子里的沧桑，它既带给人一种热血奔流的沉重，也带给人“千帆过尽山依旧”的宁静之感。

(编辑：孙儿君)